作者| 康江峰
在记忆中,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,由于三门峡大坝的建设,导致黄河水倒灌渭南,渭河水流下行受阻,引发我们村的地下水位抬升,坑洼之地常年积水,形成了三处小水塘,分属于八队、十队和十一队。
我们十队的荷塘位于村南300米左右,紧旁通往北安谷的道路,七八亩大小,种莲养鱼。八队和十一队的荷塘分别位于村子西南铁路的南北两侧。铁路南的一处较大,有五十多亩,呈不规则形,水深四五尺,属于十一队所有。铁路北的面积较小,大约三十多亩,近似长方形,水深三四尺,归八队所有。
铁路北八队的水塘被宝鸡铁路段租赁,放养鱼类,作为铁路职工改善生活的鱼类生产基地。而铁路南十一队的水塘在养鱼的同时,还种植了莲藕。
夏天一到,荷叶碧绿连天,芙蓉粉红绽白,蜻蜓飞来舞去,站立在荷叶上嘤嘤吟唱。微风乍起,荷塘水面的空隙处涟漪层层,荷叶摆动,呈现出一道道扭动的绿波。
展开剩余75%我们十队的荷塘太小,不适合戏水游玩。于是,一群群除了饥饿不知忧愁的村童,都喜欢结伙去十一队的荷塘里玩,戏水、游泳、洗澡、捉鱼、采莲、纳凉、藏幕老虎七位一体。
夏秋时节,天气沉闷,爷眼毒辣,尤其是午饭后的时光,树叶纹丝不动,树上的知了在卖力地合唱着。辛勤劳作了半天的大人抓住这午饭后的闲隙,躺在地上或炕上午休。精力旺盛的村童,在家长的眼皮底下打暗号,发消息,你勾我引,趁大人迷瞪之际,偷偷溜出家门,成群结伙,欢快地奔向村西南十一队的荷塘。
顽童群团照例是大娃领头,小娃赤膊光腚,嘻嘻哈哈。一阵扑通扑通之后,众村童像青蛙一样纷纷跳进水里,游泳、捉鱼、打水仗、掏莲菜管子,将细长细长白嫩甜脆的莲菜管子洗净,吃着玩着。玩得正起兴,忽听岸上看塘的老头破口大骂,叫嚷着让塘里的顽童上岸,接受处罚。众童哪有这么好说话,于是纷纷缩头下蹲,藏在荷叶下面。岸上老头找不见顽童,于是诈喊:“我看见你了,你就在那儿,我非要抓住你不可。”憨直的娃娃于是上岸而逃,老头追赶而去。逃跑的娃娃一边跑,一边念着:“一二三,打台湾。台湾有个张老汉,顿顿吃饭把门关。蝇子殄他一颗米,他把蝇子撵到十八里。过个桥,吃个桃;过座山,吃锅烟;过个窑,哧溜溜粑一壕。”气得看塘的张老汉牙根痒痒。追声渐远,躲在荷叶下面的我们偷笑着,继续嬉闹。偶尔大娃娃还能抓住一两条鱼儿或黄鳝,拿着战利品凯旋而归。
有时将捉来的小鱼用泥巴裹好,在玉米地里挖坑成灶,扯些干黄的玉米叶子烧烤,等泥巴烧干焦黑之时,鱼儿便基本上熟了,撒些从家里带来的盐和辣椒面,娃娃们围成一圈,你一块我一丝,便吸溜吸溜地吃开了。北方的农村人,本就不太会吃鱼,小孩就更不用说了。不过在那个食物短缺的年代,能吃到鱼就已经很不错了,不敢有太多的奢望。烧烤的东西不仅有鱼,还有偷来的毛豆、地瓜和土豆,品种丰富。尽管制作简单,但其快乐无比。
看塘的老头都是本村人,众童都认识,平时呼爷称叔。有倔强认真的老头,便到家长那里告状。于是回家之后免不了家长一顿数落,家法大的家长往往还会打骂自己的孩子。也有某些固执的老头,会跑到学校校长那里告状:“某某某,领着其他娃娃下塘,祸害鱼莲,偷窃生产队的莲藕和鱼儿。”于是校长开会,强调纪律,渲染恶果,恐吓学生。彷佛下塘戏水会颠覆江山,动摇国本似的。会议过后,雨过地皮干,戏者依旧,快乐如常,荷叶下的头颅闪烁似昨。追赶的脚步声和儿歌照例响起,循环上演,构成了乡村童年的风景线。
七十年代中期,随着地下水位的下降,这三处荷塘逐渐干涸,废弃之后作了耕地,在农业联产承包责任制下分到了各家各户。而我由于考入了中学,便告别了荷塘。再后来,随着进入大学学习,离开了家乡,荷塘就只能频频出现在我的梦中:那荷叶、荷花、蜻蜓、鱼儿、莲藕、追赶、奔逃、儿歌;那地瓜、土豆、烤鱼、责骂,轮番闪现。
啊,那梦中的荷塘,我的天堂!
(本文选自康江峰先生散文诗歌集《挑灯夜话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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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作者简介】:康江峰,陕西兴平人,宝鸡文理学院教授,宝鸡市人口学会会长,宝鸡市有突出贡献的拔尖人才。长期从事财务会计、工商管理和人力资源管理专业的教学,学科带头人。出版学术专著5部,发表学术论文110余篇,出版教材3部。业余爱好文学写作,著有散文诗歌集《挑灯夜话》、专著《<西游记>新论》、《明清小说探微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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